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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五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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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五十四

泰平堂再又添了兩位打雜的小二之後,每日的人手多了兩人,再加上柳葉,三人足夠打轉。

人一多,泰平堂本不大的屋舍顯得逼仄,杜明昭命柳葉又將庫房屋子收掇出來,留給看診或宋杞和來時以用。

今日大早,杜明昭是與何氏一同進的城,兩人得先去一趟何家看望何老太太。

宋杞和則呆在泰平堂,若醫館有事宜幫襯杜明昭照看一二。

“殿下。”

宋杞和坐於最把頭的屋子之中,因他等同半個掌事,柳葉與何掌櫃早已熟稔,他來後便無人上這屋子打攪,柳葉與兩個小二也避開將病人領到這地。

來的是東宏。

宋杞和睨眼,見東宏將屋門閉合,又壓低聲音稟道:“殿下,是廖大人的信。”

“廖遠東?”宋杞和桃花眼瞇起,他感到怪異,“他不是伺候著太子,作何給我寫信來了?”

廖遠東與喬林一般,同為東宮之人。

“許是京中皆已知殿下在菏州養傷,因而才寫信過來詢問病情?”東宏亦不確定。

宋杞和接過信,抽出後翻看了兩眼。

霎時間,一股濃郁的墨色籠罩在他雙眼之上。

東宏察覺不對勁,屋內整個氣壓都驟降了幾分,這是宋杞和發怒的前兆,他忙又問:“殿下,出何事了?”

“太子。”宋杞和惡狠狠將信在手裏捏成一團,眉宇斥著死沈,“太子離京了。”

“什麽!”

向來沈穩的東宏對這個訊息同樣不敢置信,“那位,那位不是身子骨一直不太好,緣何離京卻未受阻撓?以陛下對太子殿下的偏疼,不應該啊。”

太子生來帶頑疾,這事在京城無人不知,他那病有多厲害,當初太醫院院正為太子診脈之後,只是搖了搖頭,什麽話也沒說。

已經明了。

太子藥石無醫。

可盡管這樣,陛下仍舊為太子奮力在尋找一線生機。

誰都無法,可誰都不願輕易放棄。

皇宮之內,陛下有且僅有太子那麽一位皇子,如今宋家子嗣單薄,除卻太子,皇女也僅有兩位。

而禦王府——

想到這點,東宏冰冷的面龐難得露出不忍。

他擡頭凝望自家的主子。

宋杞和正端坐在木椅之中,他攥緊的手松開,揉成一團的信紙便就那麽落至地上。

“呵,太子是來尋我的。”宋杞和哂出嗤笑,“廖大人意思是太子聽聞我身邊有一位神醫,在菏州多受追捧,為病情,他有意親自來見神醫一面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東宏郁結,“廖大人是指薛老,還是……杜姑娘?”

薛老確實有神醫的名頭,可薛老並未在菏州有多出名,倒是杜明昭近來在溪川縣打下了一片天,這些時日泰平堂有多熱鬧,東宏都看在了眼裏。

宋杞和桃花眼掀起嘲弄,“許是將昭昭的名聲安於薛徑頭上了,不過,這會兒再談是誰已無用。”

“殿下可要給太子去信,勸那位折回?”

太子離京。

這不是個好訊息。

東宏跟隨宋杞和,太明白他眼下的處境了。

在京城的那些日子,但凡太子出了東宮,宋杞和都需伴在左右,不論何種險境,宋杞和都需最先保太子的安危,就連吃食亦是。

這回太子離京,若其中有半點差池……

東宏握著刀柄的手狠狠捏緊。

太子是來菏州尋宋杞和的。

京中絕對會將這筆賬算在宋杞和的頭上。

“勸,怎麽勸?”宋杞和收腿不以為然,“連京城的那些都攔不住太子出京的決心,我還能把太子趕回去不成。”

東宏緘口了。

宋杞和又問:“太子到哪了?”

“應才離京不久,廖大人是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信。”

“罷了,以太子那副身子,路途怕要耗個把月。”

“咱們可需派人過去接應?”

“是死是活與我何幹。”

宋杞和眼皮耷拉下來,“廖大人信中說太子身邊帶有護衛,陛下不放心還派人暗中護著,不必管了。”

東宏剛要應好,宋杞和卻改了口,“還是派幾個過去,確保太子前來菏州。”

“是。”

東宏不知宋杞和為何變了主意,頭頂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,“東宏,我不能讓太子死在京外。”

“殿下。”

“眼下他還不能死,這時候死只會打亂我布下的棋。”宋杞和眼中沈著陰霾,“況且,若是薛徑有法子能治好太子,那於我而言再好不過。”

太子痊愈,順利繼承大統,宋杞和就此不必再受京中牽連。

他要陪在杜明昭身邊,這是上輩子早就決定好的。

若無杜明昭,那位子他也不稀罕。

“讓他來,還要安然無恙的到。”

“屬下遵命。”

東宏恭敬躬身,他剛要退下,宋杞和又沈吟著開口問:“昭昭可回來了?”

“杜姑娘……她在前堂。”東宏還以為宋杞和要問什麽要事,誰知是為杜明昭,他來前就望見杜明昭已歸,“杜姑娘在招待客人,那人好似是叫謝承暄?”

依稀記得,應庚曾提過主子對這人抱有敵意。

東宏因而如實上報。

“嘭!”

宋杞和單手在桌上一拍,他面色如常,只是雙眼壓著暗,“他怎麽又來了?”

……

前堂內。

謝承暄將新采的花遞給柳葉,那廂柳葉歡歡喜喜地抱起花瓶,將枯了的花換掉,插入鮮花。

杜明昭問道:“謝大哥不是還有幾日便要童試了,怎來了醫館?”

“也不是有事,就是……”

謝承暄一見杜明昭明媚的燦笑便面熱,他清秀的臉溢出溫笑,“這幾日怎麽心裏都不踏實,來了醫館之後心弦很是安定了下來。”

杜明昭笑容停滯了一剎。

這話,莫名有點不對味。

是她誤解了?

杜明昭壓住亂想,垂頭一點道:“我爹說過謝大哥學問深,你多有幾分自信,待下場只管一心答題,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借明昭的吉言。”

謝承暄又行了個十分標準的禮。

杜明昭笑著擡手,“你且等會兒,我有樣東西想給你。”

謝承暄望著她,只見杜明昭去取了紙和筆,舒緩寫下一行如蘭娟娟的小字。

“給你。”

杜明昭將紙遞給謝承暄。

謝承暄再一看。

紙上寫著“窮且益堅,不墜青雲之志”。

一時之間,謝承暄那顆心被填得鼓鼓囊囊。

謝承暄似被鼓舞到,不假思索提聲道:“明昭,待我童試結束,可否來醫館尋你?我有話想要與你說。”

杜明昭只以為他是為家母的眼疾,因此點頭應道:“好。”

謝承暄那雙眼落進光亮。

他將杜明昭贈與的紙頁疊好珍惜地收入袖中,後與杜明昭道別離了醫館。

柳葉走來感嘆了一句,“這位謝公子還真是,他就如奴婢的娘常提的,極有書院讀書人那派的器宇軒昂呢。”

“安嬤嬤還與你說過這?”杜明昭調笑。

“奴婢,奴婢雖不識字,可還是懂幾分的,啊……”

柳葉正說著,後背撞到一處大塊頭,稍一擡頭,眼前出現了東宏的冰疙瘩臉。

“啊!”柳葉跳到一邊,暗地裏瞪東宏。

東宏沒理睬她,轉而與杜明昭道:“杜姑娘,主子請你去趟側屋。”

“好,我這就去。”

何氏仍留在何家,待杜黎放課後在一同回撫平村,這會兒泰平堂內不算太忙,杜明昭得幾分空閑。

還未走至側屋,卻見宋杞和背手站於後院。

杜明昭想喊他,可宋杞和擡腳入了屋子,她只好跟著走進。

“祈之,我與娘上了何家見過外祖母,她老人家看起來病氣去了許多,整個人也十分精神,如今泰平堂蒸蒸日上,我這心裏頭呀很是……”

杜明昭兀自言其他,“開懷”沒說出口,回過神時,後背一尺處的屋門已叫人關上。

屋中頓時沈寂。

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杜明昭心覺一抹慌張。

強行鎮定之後,杜明昭側眸問宋杞和:“東宏說你找我有事?”

宋杞和那張臉面無表情,一雙桃花眼深邃看不真切,他直直與杜明昭對視,薄唇抿了一刻後,道:“找你寫字。”

不知為何,被他毫不掩飾地註視著,杜明昭只覺著一股酥麻自腳底漫至天靈蓋。

她下意識想要後退。

“嗯?”杜明昭沒反應過來,“什麽寫字?”

“顧名思義,便是寫。”

“不是,你平白無故要我寫什麽?你又不是未見過我的字。”

“對,沒見過。”

“什麽?”

杜明昭被他的臭不要臉唬楞住了。

怎麽會有人青天白日睜眼瞎啊?

兩人都一起坐診過多少回了,就她那個醫案,宋杞和都是親眼見過無數次的,這還叫沒見過?

杜明昭揉了揉眉骨,她正要再啟唇,那面宋杞和已將一大張的宣紙鋪好,連墨硯都備在了一旁。

細看之下,這紙還是城中賣價高,十分少見的羅紋紙。

有這樣固執的嗎?

杜明昭輕瞥宋杞和的側顏。

他如玉的臉繃著,眼底是暗色的執拗,久不見杜明昭吭聲,還落了一抹受傷。

宋杞和半晌道:“你給旁人寫了,我親眼所見。”

杜明昭無奈的很。

這叫什麽話?

是說給謝承暄的那個?

那根本就是一句鼓勵之言。

可,宋杞和本就是個固執的人。

杜明昭去提了筆,“你想要我寫什麽?”

罷了,就是寫幾個字。

“都隨你。”

“啊,真的是……我是為謝大哥的童試才寫那一句,給你,我能寫什麽啊?”

杜明昭遲遲下不了筆,她左思右想,想寫個好寓意,“眾山……?”

思忖之間,握著筆端的右手被一只大手包住。

宋杞和來到了她身後,他身形高挑,寬闊的胸膛幾乎貼在杜明昭的後背,他捉著她的手,牽引她在紙上落筆。

“山之高,月出小。月之小,何皎皎。”

如此距離之下,宋杞和溫熱的呼吸染紅了杜明昭的耳,他那唇只差一分便可碰觸她瑩白的耳珠。

宋杞和眼裏迸出滾燙的情。

一日不見兮,我心悄悄。

我的昭昭,你可知,我有多吃味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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